【125生贺企划/翔智】藏形匿影
设定：国民偶像S X 地下偶像O
部分设定有参考
《藏形匿影》
人声鼎沸的热气混着诡谲的光影把厚重的服装打湿，五光十色的酒杯被推翻在地，随即被杂乱廉价的荧光色湮没。一只只汗湿的手掌伸过来捉住脚背，本就湿漉漉的皮肤上渗入油腻的痕迹。
【1】
大野听到主持人具岛桑的呼唤声才隐约回过神来，脑海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声逐渐散去随之耳边充斥了爆发的笑声。
大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在录影棚的现场，挠了挠了头，努力挣了睁眼睛，随即又引发了哄堂大笑。
“刚刚睡着了吧，大野桑。”具岛桑做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大野便皱着鼻子嘟囔也就睡了那么一小会会儿。
一旁的常驻嘉宾马上调侃大明星在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吗。大野这才瞧向第一排的座位，传说中的大明星樱井翔正偏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大野开动脑筋，头颅仰起来把下巴凸出来对着樱井，“我也是做过明星的呢！”
具岛桑立刻接话，那人家一张碟可以卖一百万销量，你当时呢。
大野小脑袋一摇，我呀一百块吧。
录音棚的气氛随即被炒热，大野也暗自松了口气，余光扫到樱井翔，对方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才回过头继续面向镜头。
大野没多想，重新缩回自己的位置，弓起背继续发呆。
最初是一位网友在推特上发说大野智总是在节目上睡觉，这条推特意外地被转了几万次，随后有人把他睡着的镜头剪成了视频合集发到网上又引来一股热潮。
还有人直接把他过去做地下偶像的事也挖出来，那个时期的女装照片还被p上如今大野智黑漆漆的脸做表情包。
节目组索性用这个作为卖点，隔几期便把镜头拉过来给大野一个特写，等到主持人具岛生气的呼喊他才猛然醒过来，做出那些天然或者极具爆发力的反应，结果得到了很好的反响，慢慢的调戏他便成了节目是一个固定的环节。
大野因此才确定了在这个节目里做常驻嘉宾，他经常在节目里自嘲道多亏了自己爱睡觉才找到了工作。
具岛也吐槽说整个节目组最容易赚钱的就是大野智了。
节目进行到后期是私密传闻环节，从网上收集来guest的一些传闻来听他辨别真假。
“据传闻——大明星樱井翔也有偶像。”
不出意外的棚现场一片哗然，迷妹的惊呼比山还高。
樱井翔抿着嘴巴笑，突然正坐起来，把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腿上揉紧裤线，“说起来，我的偶像在现场呢。”
“谁啊谁啊！”具岛连忙左顾右盼。
“是大野前辈。”樱井翔低着头说到，掩在发丝见的耳廓还飞快窜起一朵红色的烟花。
顿时摄影棚爆发了更大的烟花，迷妹们的嚎叫声顶破了天花板。
大野一脸懵，飞快想到樱井回过头来的那个笑容，瞬间冷汗就下来了。难道是因为刚刚把下巴冲着樱井挤兑所以来报复他吗。
具岛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为了节目效果吗，樱井桑。”
樱井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大野，一字一句地说，“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大野桑。我当明星也是因为他。”
大野听完都要昏过去了，绝对是为了报复，绝对是了。
具岛看樱井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得乐不可支，声音都变调了，“你喜欢他什么啊？”
听到这大野也忍不住坐直了，稍稍前探了身子看樱井翔怎么说。
樱井微微颔首，面向镜头，“大野前辈是个很合格的偶像，歌唱的好舞跳的也好，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是的呢！我们大野在节目现场也能睡得特别香，确实是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具岛飞快地接到。
大野连忙站起来，“诶诶诶，别乱说啊，我睡的不怎么香！小原桑呼吸声太重了总是把我吵醒。”
小原是跟着大野一起进组的艺人，比大野小了好几岁可是面相看上去老气很多，经常被大家拿来S。
小原曾经是M–1大赛的提名冠军，实际上却不是冠军，这个梗足够大家提上几百遍。节目组故意把小原和大野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两个人直接凑了个cp叫“过气组”。
小原听毕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你打呼噜的声音也干扰了我呼吸，我都跟着你大喘气了！”
过气组一来一往的互怼，现场又开始了下一个环节，“大野智是樱井翔偶像”这个玩笑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往心里去。
节目结束后，好多导演组的制作人和AD都跑过来找樱井签名，大野嫌人多就跟总导演虚晃了一下手臂从后门走了。
他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收到了小原的短信，「小大啊等我一下吧，等我要完签名和你一起回家，拼车便宜一点。」
小原虽然比大野年龄小，可是却从来不说敬语，不光他好多人都是“小大”、“小智”的叫，大野听着也乐呵呵的答应。本来就不红，还耍架子的话就更难讨喜了，大野深知这个道理。
回复了一个“好”字之后，大野又在后面加了个颜文字和四叶草图案卖萌，果不其然被小原吐槽说“恶心死了”。
坐在休息室好半天小原才满头热汗地回来，兴冲冲地举着一张破纸嘚瑟，恨不得怼到大野智脸上。
大野翻着白眼挥开小原的手，指指手表“十点半了啊，再磨叽就不好打车了。”小原赶紧宝贝地把签名收好，反驳说小大你就是嫉妒我有签名你就是嫉妒。
大野连忙说好好好我就是嫉妒，你快点的吧。说完拖着他往外跑。
一月份的夜晚湿冷湿冷的，大野把外套裹得紧紧的，皱着脸在路灯下狂奔，跑着跑着眼睛里的隐形就串位置了，视线紧跟着模糊起来，他努力挣大眼睛只能换来眼泪一滴一滴往外冒。
“诶诶诶我不行了。”大野停下来揉眼睛，小原没刹住窜出去好几米又折回来，问他咋的了。
大野解释完眼睛疼小原硬是不信，一口咬定说肯定是因为没有得到樱井大明星的签名所以难过到落泪。
大野懒得理小原继续揉眼睛，这时有人从旁边经过轻声唤他，“大野前辈。”
大野扭过头好像看见了樱井翔，连忙放下手臂，这下满脸泪痕都被对方瞧了去。
“怎么了前辈？”对方一个大步跨近，大野看不清的情况下首先闻到了柑橘的香气，在录影棚里那个大灯照射汗水蒸腾的气氛下闻不到，此时和着风衣带起的晚风，大野闻到了樱井的味道，是萦萦绕绕丝丝入骨的。
好闻太好闻了，他一个激动，隐形眼镜就归位了。
视线瞬间清晰，大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问樱井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樱井突然咬住下唇，期期艾艾地从背后掏出本子，放在大野面前，“前辈，请给我签个名。”
哈？大野智下巴都掉下来了，往后退开几步，余光扫到小原更是表情如出一辙。这下绝对认定樱井翔是在整他了，他皱着眉问你究竟什么意思。
樱井见大野智一脸不高兴，连忙把本子收好，攥着衣襟说前辈我真是你的粉丝，你的每首歌我都听过，每盘CD都买了，还有每次演出的录影都收藏起来了。
大野觉得对方简直就是开玩笑，樱井翔是谁啊，他之前拍的电视剧收视率可以直接飚到30%，后来转战电影圈拿奖拿到手软，红毯都快和他身上一个味道了，这样的大明星是他大野智的粉丝谁信啊。
大野仔细想了想到底哪里对不起樱井翔让他这样做，可是看过去他的眼睛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揶揄。
他没说什么，对方毕竟是影帝，想骗他都不需要十成演技，说不定是想捉弄自己。现在不是有那种人么，生活太满足了所以找点乐子。
于是大野智点点头，说了一句“荣幸之至啊，樱井大明星。”就拉着小原匆匆离开了。
小原基本上石化状态，还得靠大野带动才能挪地方，半晌从身后传来樱井的声音“我才是啊前辈！”小原更是一趔趄半步都不肯走了。
耽误了这么久最后他们俩也没有打到车，深夜之后的出租车极少他们家住的又偏僻司机一听去那里都摇摇头不肯载。
风更凉了打在身上像刀片三文鱼一样利落，大野耳尖冻得生疼还要忍受小原的碎碎念，他不住地回头展开手臂看身后是否有车，抬起的手臂使得风顺着下摆灌进，把他的外套吹成一个小鼓包。
一辆黑色宝马从后面驶来的时候大野根本没在意，直到它在身边停下来，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樱井翔的笑颜，“前辈，去哪里啊？”
大野在心里吐槽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家了，我还能去哪里，上天吗。
小原倒是一副很积极的模样，连着家庭地址都一字不差报给樱井翔。
“我可以送你们回去，好不好前辈。”樱井小心翼翼地望着大野。
不得不说，樱井翔虽然目的不明确但是态度确实真诚，何况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道了谢上了车。
樱井很贴心地把小原送回家，一路上耐心地回答他那些叽叽喳喳的问题。末了小原下车时把头探进车窗，热泪盈眶地嘱咐樱井“小大就交给您了。”樱井也一脸严肃地回复他“一定一定。”
大野听不下去，用力把小原的头往外推，反手把车窗摇上来令他哎呦哎呦的叫声隔绝在外。
樱井忍不住笑起来，回过头来一脸羡慕的表情“小原桑和前辈的关系真好呢。”
大野解释说小原是和他一起进组的，没大没小惯了。
樱井眨眨眼睛，嘟起嘴巴望着窗外说了一声哦——这样啊前辈。
这一声几乎可以和撒娇划等号了，大野打了个寒颤，赶紧摆手说不用叫我前辈了，叫我小大就行了。
那怎么行啊，樱井回过头看着大野，前辈就是前辈，必须尊敬才行。
大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摸摸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好在樱井比较会读空气，这一路上也就没在搭话，大野得个自在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到了地方樱井轻声唤他前辈前辈，到家了啊。大野才迷迷糊糊地起来，连忙擦擦口水，不好意思地冲樱井笑，真抱歉啊睡着了哈哈。
樱井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而后他眼睛亮了一下，直白地对大野说前辈我今天好开心。
大野现在听见前辈这两字都开始浑身发抖，吞了口口水才敢问一句怎么。
樱井抿着嘴唇说今天接连实现了好几个梦想。
大野放下心来，主动发问什么梦想啊。
“知道了前辈的住址、载前辈回家、看到前辈的睡颜。”樱井看起来一点都不难为情，“我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
大野顿了一下，飞快地推开车门逃跑了。
【2】
第二天上镜前大野坐在化妆室老老实实补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化妆师小哥的手法有点重刚刚修眉的时候差点把他肉割下来半条。
门嘭得一声被撞开，还没看见小原人就听见他的声音大呼小叫，“你们看了吗樱井翔的偶像是大野智这个推特话题被刷爆了！”
化妆师手一抖直接把大野化成了八字眉，然后扔掉笔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大野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盯着脚边化妆师微秃的头顶，呜咽声从他白晃晃的旋儿间传来，“我们樱井桑有污点了呜呜呜…”
大野智嘴角抽搐，我还在这呢喂。
小原把手机塞到大野怀里，命他马上发推特澄清没有这回事。大野低头扫了扫这个话题，相关内容十万条，在感叹跟樱井沾边热度就是不一样的同时一条评论映入他的眼帘。
“大野智那么黑怎么配得上我们樱井先生？”
大野心口被刺了一刀，且不谈自己黑不黑的事，这个配得上从何而谈啊。
随后一把把刀接二连三地掷向大野，“翻到他所谓以前做地下偶像时的照片了我保证不是一个人”“大野智工作的时候一直在睡觉估计是在做白日梦。”“我坚信是节目效果绝不信是樱井翔瞎了眼。”
大野撇撇嘴心情有点不美丽，他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可是也受不了这种打击啊，这时小原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一条推送跳出来。
小原抢先一步点开，尖叫了一声差点把大野的鼓膜穿破，“樱井翔发推了！”
大野本来不想看，可是化妆师前呼后拥的人群涌上来直接把他的脑袋瓜摁在屏幕上，想不看都难——
「我喜欢大野前辈是很久以前就开始的事了，请大家不要伤害前辈，多谢啦♡」
一刷新瞬间又是几万的转发和评论。
小原颤抖地划了划，这回下面倒是清一溜的力挺偶像“翔哥哥喜欢我们就喜欢。”“仔细看大野智还有那么一点点清秀。”“不完美的人设才是真实的。”
大野看完一言难尽，当天的节目都做的心不在焉。
现代网络虚浮的热度让他恍惚起来，想起多年前那个被咸味汗水和廉价香水揉造成型的舞台，灯光打在一动便抖落起灰尘的演出服上，毛绒绒的颗粒被覆上光芒和梦想。他站在舞台中央，汗水和泪水打湿满脸，握住的麦克风也浸润到音效失真，一字一句地高呼梦想万岁。
台下的眼睛比台上的灯光还明亮，应援声很响很真实，回荡在小小的场馆里，顺着高举的荧光棒缠绕至顶棚，和数万梦想一起飘向涩谷的夜空。
而后那个梦想断裂了，永远埋葬在舞台背后的那间小小的原来是储藏室硬是被他们改造成练习室的方寸间。
有人背上黑漆漆的吉他转过身嘴巴张张合合，载着他们梦想的门被关得严丝合缝，密不透光。大野把耳麦拽下掷个粉碎，记忆也搁浅在那个紧闭的门前，而后是浑浑噩噩的再也提不起力气的人生。
为了温饱过活的人生，再不提梦想，再不论今生。
大野半夜爬起来坐在窗边对着月亮看了很久，他久违得犯了烟瘾，唇边橘色的光彻夜未熄直到日出把他的脸颊染亮。
或许，他想，樱井翔真的是他的粉丝，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粉丝，见过他的每一滴汗水听过他的每一声梦想万岁。
这么想着他又笑起来，摇摇头点起盒里最后一支烟，在云雾缭绕的介质里暗叹一声怎么可能呢。对方可是樱井翔啊，万众瞩目到挥挥手就有万千少女为他呼风唤雨，梦想在他的字典里等同于现实。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粉丝，想都不要想。大野自嘲岁数大了连梦都开始不着调了。
闹钟响了之后他便又是那个在综艺节目里昏昏欲睡的大野智，把曾经的梦冰封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
大野按部就班的工作，偶尔有假期了就去海钓好更符合自己的黑皮人设，这次运气好制作组让他配合最近比较火的电视剧小生一起，参加一期关于海的综艺外景。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大野都开始下个季度的综艺拍摄了，没想到放送当天关于他的推特话题又被刷爆了。
虽然有预兆，但是大野看到樱井翔亲自带话题发推的时候还是吓得手机差点掉进浴缸里。
「大野前辈在海上笑容一级灿烂！期待他钓到金枪鱼！#大野与海#」
下面的评论更是令他头秃，“樱井翔都不怕偶像变更黑的吗？”可怕的是樱井居然还亲自回复了，“我最喜欢脏脏包啦！”恼得大野把手机关机头埋在浴缸热水里仅露出眼睛咕噜咕噜冒泡。
被樱井闹这一通，大野推特的粉丝涨了不少，大多都是樱井的粉丝顺过来关注他的。他深刻的明白这些关注都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就像表面意思一样，仅仅是“关注”他，好奇樱井喜欢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洗好澡大野看着布满蒸汽的镜子里自己模糊的剪影，突然没来由的心慌起来，他绝对不能沉溺于虚浮的网络棉花云上，谁知道一脚踩下去是不是空的。
不过多亏了樱井造势，公司给大野多安排了几个外景综艺，大野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一直以来都是樱井单方面发声他从来没回应过，却平白沾了不少好处。有空得感谢他一下，这样想着的大野智当天就在片场碰见了正主。
和零星几个人围着的大野智，其中两个还是跟他说台本计划的助理的境遇对比，樱井那边可谓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一水儿的小姑娘围着他团团转。
想着什么时候能蹭过去跟樱井说一声谢谢呢，他翘首往那边张望着看到莺莺燕燕的盛景撇撇嘴，抹了把鬓角的汗继续往身上涂防晒霜。
转过身却看见樱井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拿着一罐饮料递给他，“前辈好巧呀。”
大野点点头很客气，“您好。”
樱井皱了下眉头，很快又顺展开了，看着大野突然笑出声，“前辈你…”说着指了指大野的脸颊抿嘴偷笑，“这里没抹匀啊。”
大野这是第一次仔细瞧樱井，不知道怎么形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专业术语叫上镜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勾人魂魄。这一来一去的瞧，大野话没说出半句脸先红半分，愣在那里半天没动作。
樱井倒是自来熟，笑着前移一步，一手扣着大野的肩膀轻声说“失礼了前辈”，另一只手捧起大野的脸颊替他擦拭开防晒霜。
大野脑海里的小星云倏地爆炸了，樱红色的雾团裹着奇怪的幻想烟尘升至头顶，噼里啪啦散落在颅内，而后是绵长的燥热的耳鸣。
樱井欠了欠身子，退回原来的距离，“前辈还有多久结束呢。”
大野咽了口口水突然焦燥起来，用力抓抓后颈低头翻了遍台本，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下午四点吧。”
“太好了，”樱井笑得极甜，“我下午三点半结束，能和前辈一起吃个饭吗？”
大野正有此意，连忙答应下来。
见大野如此迅速地反应，樱井眼睛亮晶晶的闪个不停，又把他那个本子掏了出来，“前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大野往四周看看，好些人捂着嘴巴朝向这边窃窃私语令他赧然得很，连忙推了一把樱井，上目线乞求樱井，“晚上再说。”
樱井完全没有被拒绝的窘迫感，反倒眼睛里的星星顷刻溢出，咬着下唇用力点头离开了，大野这才松口气。
不过他好像立了个了不起的flag，原定四点可以结束的拍摄因为当红的电视剧小生迟到而无限拖延。
明明大野仅剩下一个外景却因为小明星驾到不得不中止，肯定要可小明星先拍的，所以轮到大野单独的镜头时已经七点了。
大野智焦急的很，他在室内看不到樱井翔，也不知道他那边结束了没，这边导演还没有喊开始，只能翻来覆去地在棚内转。
定在下午的镜头放在晚上拍摄，从灯光到道具都得做修改，确认了最后的镜头时已经快九点了，大野智来不及听制作人下次几点到的嘱咐，慌慌张张地披上外套往外跑，一出门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干什么去？”大野一听声音下意识的回头，居然是樱井，裹着笔挺的外套戴着小圆礼帽，眼睛弯弯盯着大野。
大野甩甩头，不对啊下午还不是这身呢，怎么晚上就换啦。
樱井看他上下打量的动作笑得合不拢嘴，主动解释说回家换了一套，又突然低下头红了脸，“想给前辈留下好印象。”
大野一听，往下瞅一眼自己沾满海腥味的运动外套，顿时手指蜷缩起来。
樱井顺着目光看过去，“哦这个——”他理了下自己的衣襟，“我实在太期待与前辈的见面了，千万不要见怪啊。”
大野瞬间松了口气，随着樱井上了车。樱井在一旁虚揽着大野的腰帮他打开车门护着头以免碰到。
等到樱井询问他的意见，大野低头思忳既然是答谢樱井还是去衬得起他的地方，于是搜罗脑袋瓜去过的为数不多高档餐厅，拿捏出一副很见过世面的语气点了割烹清水。
樱井愣了一下，转过脸看他，表情微妙地点点头。
落座之后，樱井局促地笑起来，“记得前辈之前一直是喜欢咖喱的。”
大野眨眨眼，想起刚出道的时候跑到大街上发传单为自己做宣传，情绪高亢地喊了一天的“欢迎支持OHBON唱片”，站在夕阳里嗓子发紧喉咙肿痛时最期待可以吃到一顿温暖的咖喱。
有时候在小小的舞台上，趁着吉他手调音的时候和粉丝们互动，“今天吃到咖喱很开心哦”说着这样的话的自己眼睛里满是颠沛流离的自由和千疮百孔的勇气。
尘封的记忆折纸被铺平，看到的是旧时揉皱的褶纹，却再也感受不到经年指肚捏压的温度。
大野抬起头对上樱井的目光，又慢慢低下头，笑着应了一句，“是。”
樱井唤了服务生过来要了一道咖喱，递过去的同时开口又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前辈为什么放弃做偶像了？”
大野筷子尖端怼着纳豆泥，一下一下戳着，“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合适呗。”
“不，”樱井正色到，“前辈是我见过最合适舞台的人，站在舞台上像是打开了开关，整个人都发着光。”
大野许久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表扬，或者说他太久没被人夸赞过了，险些洒下一抛热泪，手腕一抬给樱井夹了一筷子黏糊糊根本分不清个数的纳豆。
樱井却受宠若惊的模样，双手前推盘子又一脸虔诚地吃下去，搞得大野智脸烧起来，又夹给他几片刺身好堵住对方即将发表的深情感谢。
酒喝了几盏樱井非要拉着大野合影，大野被牛肉丸寿喜锅蒸得油光满面，深刻怀疑樱井是故意的想用自己来衬托他的颜值，于是他也很心机地往后一退想使自己脸小一点。
没想到樱井居然用银制筷子夹起一片刺身举在脸前以二次打光。大野智咬住了后槽牙暗自记下这笔账，直到坐在樱井车后座上刷到这个人刚刚发的推特——
「终于和前辈一起吃饭了！前辈还给我夹了菜！」
——才知道原来樱井是想暗搓搓的炫耀那片夹给他的刺身。
一股奇异的情愫涌上来，大野微醺的脸颊像刚蒸好的红豆酒酿圆子一样水水润润的，轻轻从后座位坐直，环住前座靠枕把脸贴过去，麦香的吐息慢悠悠的，“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呀。”
樱井明显加快了车速，驶向酒吧巷口。
氤氲的霓虹烘焙馥郁的酒杯，辛辣的口感冲荡湿润的眉眼，大野一边喊着“酒钱我付”一边却侧着脸趴在吧台的木桌面上，手指敲着不知名的节奏吐着不合适宜的酒嗝，嘴巴一开一闭随着音乐哼着短调。
樱井则在一旁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大野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变幻的光影如数落在樱井的瞳孔里，眼睛弯弯星光明亮，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眼睛真漂亮啊。”
樱井眼眸下敛眨个不停，就着手喝一口酒撇过脸，而后再忐忑地移回目光，对方却闭着眼睛嘟着嘴睡着了。
【3】
被拖在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很久，等到酒醒了大野才发觉靠在樱井的臂弯里。对方的香气环着他，把街角路口的冷气与含着露水的晚风阻挡在外。
于是他可悲地借着醉意把头重新埋在樱井的锁骨下。
樱井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大野直起身子想说再见却看见对方一脸兴奋的模样盯着某个窗口，于是叹口气，“上来喝杯茶吧。”
樱井咬着下唇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用力地点点头。大野家的楼道又黑又暗，照明灯根本踩不亮，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才勉强寻到锁眼旋开门。
“先说好啊，”大野的舌头有点捋不直了，“我家小得很。”
已经被打好预防针的樱井似乎还是吓到了，站在玄关处似乎把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撑得满满当当。
大野见他无措的模样笑起来，拉着他坐在小小的床铺上，转身点着猫步绕过床边的餐桌，猫着腰在橱柜里翻出一包花茶，简单烧个水烫了唯一的杯子。
端过去抬眼看樱井时对方却红了眼眶。
“你怎么了？”大野问。
樱井摇摇头不说话，一低头眼泪叭嚓掉了一滴。
“喂喂喂搞什么？”
樱井哑着声音说，“前辈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大野听了笑着摇摇头，点起一根烟，顺便抬手开了身后的窗，湿冷的风灌进来把烟味吹散，却显得大野的眉眼格外不真切。
“为什么？前辈我家很大的，而且我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樱井着急地解释。
大野没回答他，翻出一张旧照片递过去，上面四个青春洋溢的男生挤在一间十多平的房间里笑得意气风发。其中大野被夹在窄小的床铺中间，抱着乐器蜷着腿看着镜头腼腆而青涩。整个房间只有天花板下面开了个窗，透过来的光远不及他们的笑容亮眼。
樱井来来回回地看，想着这就是他的过去。
大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所以真的不用。这里我已经非常满足了。真的真的，现在好得多。”
他一连说了两个真的，而后好像再也不想赘言过去了，沉默地走到角落里把烟吸完，把烟头摁在垃圾桶边缘，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冲樱井眼睛弯弯，“要不要喝？”
樱井皱着眉一句也说不出来，一直盯着大野，对方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硬是扯开拉环塞进他手里。
“酒吧的烈酒每一口都是千円日元，喝着不安生，所以我还是喜欢啤酒。”
“我觉得也是，”樱井笑笑，“再也不想去安安静静的日料店了，其实我更喜欢站在嘈杂的环境里大口吃拉面。”
于是金属罐碰撞在一起，他们跌坐在狭仄的地毯上，嘴唇边覆着泡沫边喝边笑，头靠的极近，也不知道谁先吻上谁，谁先环住对方的腰谁又抓紧了对方的衣摆，相同的麦香味舔舐着彼此的唇齿。
樱井把大野放倒在那张微微有些凌乱的床铺上，极其温和而又克制地吻着他的鬓角低声说辛苦了前辈，而后褪尽了他的衣衫，慢慢进入了大野。
樱井的动作很慢，却招招中的，汗滴落在大野脸上，和对方的眼泪混在一起，蜿蜒至下巴又埋入昏暗的肩胛骨后。大野迷迷糊糊地承受着，好像从半地下的宿舍搬出来之后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直至今天才被重新填满。
如今的房间窗口足够大，大野眯起眼睛向外看，月亮摇晃个不停。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樱井已经离开了，留下字条解释早上要进剧组了，会尽快回来。
大野赶紧翻了推特热门刷到樱井在京都取景拍摄新电影，方才松了口气。
和当红大明星上床这种事怎么看都无法平常心，所以当下不见面真是谢天谢地。
再次见面是五月初，空气里浮起燥热，大野穿着长袖坐在空调房里被导演骂怎么晒得如此黑，一面想着幸亏穿的是长袖要不然露出手臂黑得更厉害。
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走出会议室，一头撞进柑橘味的怀抱，而后熟悉的体温令他惊跳起来，抬头看果然是樱井翔。
大野目光躲闪，匆匆打了招呼就想走，结果被樱井叫住，“前辈我回来了，今晚还可以去你家吗？”
大野一个掉头跃步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上次一起吃饭的推特已经引起不少轰动了，粉丝们嫉妒到面目全非说下辈子想投胎做大野智，要是知道樱井还去过他家肯定会把屋顶掀翻。
樱井的气息喷在掌心温温热热又痒痒的，大野犹豫了一下赶紧松手，拽着他到暗角处左右环顾确定没人之后，与樱井退开半米的距离。
“上次的事…”大野硬着头皮开口，“希望不会影响你。”
樱井笑起来凑近他，“什么事呀前辈？”
大野皱眉正色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不会，”樱井突然红了脸，“更何况可以帮助前辈解决生理需求是我的荣幸。”
“……”
“如果下回还有机会，乐意代劳。”樱井眼睛亮晶晶的。
“…我没有这种生理需求。”大野扶额。
“知道了。”樱井看起来闷闷不乐。
大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往后退了半步打算转身溜走，结果听见樱井小声嘀咕的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可是前辈明明很爽。”
“……”
【4】
工作告一段落的樱井翔似乎闲得很，三番五次晒关于大野的话题。
有一次大野在海边录制番组鱼钩擦过脸留下不大不小的伤疤，本人觉得没什么事毕竟卖的不是偶像人设，樱井却发了很长的推特，义愤填膺地抒发他对综艺安全话题的看法，情深意切地呼吁各位艺人可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最后加上他最爱的tag#大野与海#。
一时间整个艺能圈都在转发这条，把这个tag炒得沸沸扬扬，周末大野收到了导演的短讯——「取消海上企划，转为室内番组」——气得他再次摔了手机。
上次从室内番组转出来就是因为樱井的一条推特，如今回去还是因为对方，所以他在玩什么，架上喜欢的名义任性把他随意安置很有快感是不是。
怒气冲冲跑到樱井的经纪公司，他特意查好了樱井的行程——今天正好在公司录制宣番。
可是最后大野智却站在刺眼的大楼前犯起怵。
来来回回的黑色尖头皮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玻璃幕墙上明映着柑紫色的云朵，把大野心底更为不安的情绪勾起。
小心翼翼的顺着前台引路进了电梯，大野靠在冰凉的金属壁面上，电梯门合上把他分割成左右两个，他清楚地看到面无表情的自己，一瞬间颓废的不安感突然找到了归宿。大野盯着徐徐上升的数字终于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自卑、苦闷、孤傲、无法兼容…如今的工资一涨再涨，人们似乎已经熟悉他作为搞笑艺人存在在视野里，对樱井喜欢这样的他难以置信，没有人想起大野智多年前是个唱歌跳舞的偶像。
过去的自己被樱井一再提起，随之而来的失落感也成倍递增，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却又无能为力。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好多人与事再也回不去。把灵魂剥离的日子不想再次经历，青春里的月亮败给了六便士，而后一夜成人，耳麦碎了方可复原，梦想断裂从来没有人教他如何修复，甚至不知道从前的少年还在不在。
电梯打开，大野给樱井发了一条简讯，立刻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樱井果不其然地惊慌失措起来，听到大野要来休息室找他兴奋得语无伦次，半晌安静下来却支支吾吾地问是否可以稍等他一会儿。
大野其实对自己贸然前行感到赧然，但当下他更好奇樱井电话里讲不方便的原因。
里面有女人吗？
大野一点也不吃惊樱井有女人，毕竟是那么出众的人。樱井从走廊尽头向他跑过来的时候，大野不怀好意地调侃生活很滋润嘛，对方却气喘吁吁地生起气来。
“你在说什么呀前辈，我一直是喜欢你的。”
“好好好”大野敷衍地表示自己信他，结果推开门被结结实实地证明了何为“喜欢”。
樱井的专属休息室贴了满墙的海报和写真。汗水滴落在麦克风上、毛绒绒的蓝色长发女装、CD碟面的侧脸、同组合的成员合影…每一帧都是大野智，都是“OHBON”。
书柜里堆满了刊登过大野智的杂志和宣传单。大野走过去翻了几下，顿时红了脸，当时年轻型正上杂志几乎都是半裸，有几套尺度更大。
看到自己的照片被樱井宝贝似的收纳起来，有的甚至不止一本——而樱井还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解说这一套是平时看的，这一套是节假日看的，这一套是用来收藏的，还有这一套是用来…说着说着他竟然还支吾起来，再抬眼一瞧他都从小脸红到脖子根了——大野啪地一声合上杂志，推搡着樱井说你搞这么多干什么。
樱井焦急起来，慌张地去查看那本杂志，“诶呀你轻点！”
大野一头雾水，为什么本人在这里而你却拿着本人的写真对我发火。樱井小心翼翼地关上柜子后，才转过头来解释，“这些中古写真想找都找不到了，我这还是当时从出坑的姑娘那里高价收的。”
大野一听，嗯？我的照片这么值钱吗不如我现在也拍几张卖？
没想到樱井抬头扫了眼大野智，又轻微摇了摇头，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就是当下大野这幅黑皮没人想买。
樱井见大野嘴巴都嘟起来了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前辈怎么样我都喜欢。”
大野悠悠地问，“包括现在的我？”
樱井不假思索地回答，“包括现在的前辈。”
“那你还苦心积虑地为我增加曝光率，在推特上反复提起‘OHBON’里的我。”
樱井目光闪烁，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说吧大明星。”大野反而卸了咄咄逼人的表情，慢慢靠在塞满他专辑和写真的柜子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樱井皱着眉重复，“我想做什么？”
如果说樱井是单纯的追星大野一百个不信，娱乐圈水这么深，对方又是身价上亿的大明星， 喜欢哪个艺人，就算是当红的流量小生也不在话下。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大野，不惜降格身份又为他增加曝光率，付出了这么多偏偏一副什么都不强求的模样，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大野不是没想过潜规则的问题，可是他照了镜子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更何况，刚刚的试探下樱井略带嫌弃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他对现在的自己不感兴趣。
所以，樱井翔到底什么目的。
大明星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额头抵在玻璃柜上，昔日碟片映在他的瞳仁深处，“是的，我想做什么呢。”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啊，不过就是想让那个美智子回来。”
大野的瞳孔蓦然收缩。
美智子是他在“OHBON”里的限定装扮。清清瘦瘦的少年骨骼纤细皮肤白嫩，半长的黑发挂在耳边，套在宽大演出服里的腰肢婉转，露出一截窄腹在追光灯下闪闪发光。偶尔穿一次女装，裙摆下小腿笔直，往上暗影交叠，惊艳到整个涩谷地下偶像圈，那件短裙甚至成为一种风靡。
所以——樱井翔是想要他穿女装吗？大野对这个谜底有些吃惊但是又没到无法满足他的境遇，年轻时可以展现的到了这个年纪突然忸怩起来也很令人生厌吧。
大野咬了咬牙说那好吧今晚来我家穿裙子给你看。
樱井却后退一步，摆着手说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拒绝搞得大野脸色又青又白，呛声问道那你说的美智子是什么意思啊。
樱井的眼眶瞬间红了，“我说的那个美智子，是在舞台上发光的你啊。”
那个穿着白衬衫握着话筒在追光灯下说着“今天咖喱很好吃”的美智子，那个甩头时水光溅落如同神明恩泽的美智子，那个眉骨清晰唇角含情成员们拨片声起行云流水的美智子，那个把灵魂驻进潮汐浮动的色彩里纯净至极温柔至死的美智子。
前辈，你究竟要把当年的那个美智子藏到哪里去？
大野慢慢的摇头，“回不去了。”他说，声音不见得比樱井明朗多少，字字句句如诉如泣，“…再也回不去‘OHBON’里的我了。”
【5】
大野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醒来还是在那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寝室，他对着碎了一半又用廉价胶带粘起来的镜子琢磨动作大汗淋漓，因为看不清全貌他不得不反复切换角度揣摩舞台上的自己。
这时本就窄小的镜子里又挤下一个人，就是他了，上次喝醉了把吉他乱放撞坏了镜子，当时还委屈巴巴对大野承诺一定会赔给他一个，那种很宽很大的，可以从全角度看到人像的练功镜。
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提过。
对方笑嘻嘻地撞着大野的肩膀，“还在练习啊，快来我买了sale牛排。”
“好痛！”大野听见自己说，转过头依旧是少年模样，湿润的下巴柔和了轮廓，柔顺的头发被对方揉乱，“桥本桑你干嘛！”
被称作桥本桑的少年把牛排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眼睛弯弯几乎看不见眼白，“喜欢你啊。”
大野撇撇嘴，顺着他落座拆开筷子埋头吃，声音含含糊糊的，“小心我告诉清水桑你移情别恋啊。”
听到清水的名字桥本鲜有的烦躁起来，抓抓后颈的皮肤，弹吉他的指甲稍稍留的有点长，草草挠几下便出了血痕。
大野皱起眉，撩起桥本后颈的碎发看了眼，忙不迭地起身给他找创口贴，“怎么又抓破了？”
桥本像没有听见一样，眉头拧得竖高嘟囔道，“清水同意和我结婚了。”
大野恰巧贴好创口贴，顺势又大力拍了他的后颈，“好事啊！”
桥本摇摇头，“她管我要市中心的房子，而我们连租的都…”
大野也在心里叹气，不过他还是揉了揉桥本的肩膀，“会有办法的。”
他看见年轻的自己毫不犹豫地把存折交给桥本，而后梦境模糊不清，一转眼又是在舞台幕布后的储藏间里，这里勉强可以被称作是练习室。
四个少年并排坐着，其中一个已经泣不成声。桥本的面容模糊得可怕，大野想仔细辨别也不得法。
大野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说着人生苦短不忍虚度创立乐队的人是他，如今说着身不由己回归正轨的人还是他。
一句“家人不同意我再玩音乐了”就把“OHBON”全盘否定。
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人”还包括他亲自拿钱帮桥本娶回来的清水桑。大野曾经自私地想过如果不给他钱是不是桥本就不会离开自己，可是这些都是妄想。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OHBON”。
这个名字是桥本起的，最初乐队只有两个人，歌手与吉他手姓氏相连命运交织，就算后来亲密无间也依旧叫对方“大野桑”“桥本桑”，可是后来的后来——如今也只能如此称呼对方了。
大野看着潮来潮往里的那个人，背着沉重的包袱牵着女儿的手跟在妻子后面。
眼泪突然落下来。
是那个人啊，意气风发不谙世事的少年，承诺再给大野买练功镜的少年，永远站在舞台左侧一转头就能看见的少年，留着长长的指甲总会抓破后颈的少年。
大野站定在他面前，伸出手，“桥本桑，好久不见。”
他的妻子率先一步回头，看到大野苦笑一下，牵过女儿站在远处，留他在原地。
和多年前一样，桥本下意识地抓着后颈，一笑还是少年的轮廓，唯一不同的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
而后是客套寒暄，家长里短与如今近况。
大野曾经很讨厌如今这两个字，因为这注定意味着与过去不复相同。可是他又不得不反复在桥本身上使用着这个词，大野仔细瞧了他的手指，粗砺扁平不再适合弹琴，又瞧了他的后颈，那些层层叠叠的血痕不复存在。
大野看着桥本的嘴张张合合，笃定得明白——如今那个少年已逝。
“大野君，”桥本唤他，“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你，保养得真好。”
他回到妻子身边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和多年前的一样，背起吉他打开门转身对大野说，“愿你永是少年。”
怎么可能呢？谁都不会再是少年了。自从你离开，我的少年就死了。
大野笑着和桥本挥手，转身在人来人往的海啸里咬碎眼泪。
他不会再摔坏自己的耳麦了，他只会一直一直往前走再不回头，可是心脏却没有任何长进，和多年前一样，被扯开的窟窿汩汩灌着风。
【6】
“叮”
大野爬起来看手机，是樱井发过来的demo。
自从上次拒绝了重返舞台的请求，樱井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越挫越勇，三天两头给他发讯息。
「前辈不尝试一下吗？这个曲风很适合您呢。」
「前辈这次是和风，如果配上那套白色的和服一定舞台效果超级棒。」
「前辈前辈…」
大野“啪”得一声把手机扣上，卷回毛毯里重新补眠。
半晌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期期艾艾地冒出来，勾回手机蜷进掌心点开最近的一首听。
不是很激烈的曲调却意外的富于变化，音符碰撞从中跳跃出柑紫色烟火，大野怔住从被窝里钻出来，把掌心的汗水漫在胸口。
墙壁那头传来奇怪的大阪话“安静一点！”，大野手忙脚乱得把手机摁灭。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大野这时又想起樱井发出的同住邀请，摇了摇头。
智酱这样不行的呦，人穷不能志气短。他一面劝慰自己，一面戴起耳机继续听着demo，从白露淅淅的清晨至薰风徐徐的日暮，再至星期一的早上，大野智破天荒地主动打给了樱井翔。
“樱井桑，”大野这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好好地称呼过他，一直以来都是听樱井在一旁口若悬河地表达爱意，而他沉闷地一言不发。
他想了很久如何措辞，最后也无法坦诚，忸怩了半天选择了暧昧的表达。
“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他说。
樱井却瞬间分贝高亢起来，大野皱着眉把话筒移开，却依旧想象得出他的模样。
“这首恰巧是我目前拍摄的电视剧主题曲呢。”虽然樱井一再表示这简直是命运的邂逅，但是大野还是相信就算他说喜欢圣母颂樱井也会同意做主题曲的。
来不及想他到底用了什么绝招，大野当天晚上就又刷到了樱井的新操作。
「终于盼到和偶像公演，是我三生有幸。」
下面附图大野旧时的舞台照。
某条评论被置顶第一，“樱井翔用的都是旧图呢，怀疑他俩私下零交流。”
这条评论大野刷的时候直接跳过去了没想到被小原叫住仔细看，樱井在评论里重附了一张照片，他点开一看，是自家窗前的照片。
「谁说的，这是昨日份的前辈家！」樱井不满的情绪几乎溢出屏幕，大野挥挥鼻尖的空气。
随后的评论层出不穷——
“什么？翔哥哥都去过大野家啦，我要脑补一万字了！”
“是那个海钓地藏大野智吗？我怎么觉得完全不是一个人啊，这张是不是太白了点？”
“怪不得樱井喜欢他啊，过去白白嫩嫩的看起来真可口。”
大野：“？？？”
这是樱井翔重新回归电视剧圈，大野智重回歌坛——艺能圈的双重大事件。尽管大野智觉得后面那个完全不值得一提，但是还是被樱井带动得热度高涨起来，他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推特热搜上。
随即进组，大野站在一旁翻着剧本看配角们对台词以体会气氛，据说是演员们都没看过的完整版本。
拿回去读到半夜，大野实在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结局，呜啊樱井演的那个角色死了啊。
第二天樱井也进组了，他刚拍完一段威亚戏，浑身是汗兴冲冲地找大野，把黑色长裃甩来甩去，大野看着他定制的垫肩，又瞧了瞧这副秀色眉骨、润朗星目的面容，捂着嘴呜咽出声。
“咋咋咋的了前辈？”
大野颤抖着嘴唇摇头，听到樱井的声音哇地一下哭的更凶了。
樱井多多少少猜到了，深深地看一眼大野智，而后踏着他的长袴转过身，步履苍凉游入人群。
大野屏住泪，拼命记住这个背影，跌入燥热的录音棚里一气呵成完成了“冬熄”。
夏去冬复来。
电视剧播出前是高密度的宣番，主题曲“冬熄”也越来越频繁响在耳畔，区区一分半的音频点击率跃于榜首。
周末综艺的最后，小原撞着大野的肩膀说小大这次不能睡了你可是嘉宾诶。大野睁大眼睛笑着说哪有我这样的嘉宾，居然还坐在老位置上。
说着站起来走到第一排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极为流利地宣了番。
走出录影棚有几个女孩子追上来要签名，大野红着脸低头飞速签好，抬头看见他的小粉丝欣喜的模样和樱井如出一辙，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大野签约了樱井的公司，踏出来踩在咯吱咯吱的马路上仍旧没有实感，直至他的歌放遍大街小巷，他踏过的步熄灭了冬夜。
私下经纪人总会跟他念叨樱井，听说在现场完全不用替身，泡冰水跳悬崖的戏都自己完成，结果今天就擦伤了。
大野接过新的备选demo，一面哼着曲调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复，做演员不就得这样吗。
然后等樱井晚上下戏跟他视频的时候，大野眼泪汪汪地一遍遍骂着他，身体第一，身体第一知道不。
樱井敷着冰袋笑嘻嘻地，知道知道。
新年时樱井翔主演的电视剧热映，大野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新歌录制，经纪公司给他安排的行程很紧，他睡得越来越晚，却再也没有打瞌睡的机会了。
偶尔一次早上匆匆扫几眼电视，大野狼吞虎咽地嚼着面包，突然听见“冬熄”。
这首歌曾经创造出大野的新始，却又被他其他的歌打破记录，说实话大野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首歌。
他恍惚地抬起头，电视里他的声音与樱井的身影相缠，大野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有印象的上次相见还是那个长衣及地的背影。
现在搜索樱井的名字后面终于不再紧紧跟着自己的名字了，大野却没有如释负重的感觉。
他总是忍不住点开樱井的主页，现状态的樱井似乎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发的动态全是关于他的，甚至粉丝在下面恳求樱井可不可以发点自拍，不要再刷屏大野智了。
樱井委屈地回复，“可是我看你的主页也全是我呀。”
据传那位粉丝即刻变成锦鲤，转发者均可得到樱井神级饭撒。
大野握着手机笑得乐不可支，突然发现樱井最近有点消停都不频繁打扰他了，撇撇嘴一个电话打过去。
“出来喝酒啊，大明星。”
“呜啊前辈！”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吵，“我现在就在外面喝酒呢，过来一起呀？”
大野顿了一下，“那算了。”又突然脸红起来，补了一句，“早点回去。”
樱井笑得很大声，“知道了前辈。”
大野嘟着嘴扔开手机仰面躺在床上，心想着现在的粉丝都太花心了，这一秒说着爱你下一秒就和别人喝酒去了。
电话骤然响起，大野想一定是樱井反悔了扑过去看，却是陌生的号码。
“喂？”声音有些许不耐烦。
“…大野桑。”
他瞬间怔住。
这个声音，这个称谓，世界上只有那一人。
再次见到桥本他的变化很大，局促地站在面前，几乎看不出昔日模样。
大野听见桥本说，“听了很多你的歌，那首冬熄很有和风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
“后面发行的歌也总有过去的影子在…”大野看着桥本张张合合的嘴巴视线恍惚起来，拼命想牵回注意力，“…大野桑果然很怀旧呢。”
“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复活‘OHBON’。”
终于听清了，就是这句。
大野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桥本站在他面前讲出这个词。
几乎是毫无犹豫不计后果的同意了，大野和桥本整天腻在一起，现在他们不用挤在小小的床板上了，也不用对着破碎的练功镜跳舞了，可是大野却高兴不起来。
桥本总是拿着商业意味颇浓的demo寻求大野的意见，最开始他被故友的热情冲晕没头没脑地栽入录歌房，而后当看到堆积起来的类似demo摞满地板时，大野瞬间作呕。
“停下来吧，”大野扯住桥本湿漉漉的臂肘，“我们谈谈。”
“你觉得我们接的歌如何？”大野问他。
“非常好，”桥本不假思索地说，“来钱又快又多。”
“…那我们要不要拿着这笔钱尝试着自己作曲？”大野试探他。
“为什么，”桥本看起来有点疑惑，“反正你现在唱什么火什么。”说完他站起身摁响音乐继续。
大野蹙眉，看着桥本镜前的身影心底突突跳，有些枝桠正悄然生长。
难得樱井有假期，邀请大野去港边赏味，目的地是一艘停泊的旧邮轮。侍者引他们避开人群登上甲板。窄窄的空间三面临水，蓝白相间的桌布猎猎作响。
不远处就是淡水区，桅杆下跃出鱼背，夕阳的余光慢慢落下，头顶的颜色一层层变幻，从玫瑰粉、柑紫色到黛青，最后完全归于沉寂。
大野和着夜的海风饮清酒，一直闷闷不乐，被问到怎么了也不肯说，三五杯灌肚方开口，“最近桥本不太对。”
樱井立刻停下筷子，板着脸问：“他怎么不对了？”
“他似乎…”大野低下头思考如何措辞，没看到樱井的表情，“…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人都会变的，没有谁一直安于现状。”樱井盯着酒杯一饮而尽。
回程的时候樱井一言不发，颌骨紧绷着目视前方惹得大野看他好几次。大野偷偷用手背碰樱井也没反应，要是往常一定会摇着尾巴凑过来勾他手指。
大野讨个没趣，心里也堵座墙，正巧桥本发来短信，他咬着下唇低头回复。
“前辈在干嘛？”
耳边突然传来樱井的声音吓得大野一哆嗦。
抬眼瞧他，绝对不是什么好表情，一直以来樱井都是温文尔雅的，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承认：“在跟桥本发短信。”
樱井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喉结动了动，最后挤出一个“哦”。
“桥本桑他问我…”大野正要解释，突然被拽入强硬的怀抱，刚想抬头一个吻落了下来。
樱井极其克制的含住他的唇瓣，传来的热度把大野钉在原地。
放开他时樱井气喘吁吁，没忍住又用力把他拥在怀里。
“前辈你是我的。”
远处的深海里跃起鱼群。
【7】
大野皱着眉摘下耳机。
他在听桥本传过来的新demo。
不知为何莫名有种熟悉感，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桥本看他表情不太对，打趣道“和樱井桑吵架了？”
大野眨了眨眼睛顺势承认，推脱最近没心思唱新歌。
桥本点点头表示理解，拍拍大野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
大野回去后反复琢磨那一段音乐，找到樱井琢磨出钢琴谱记录下来。
“你们的新歌？”樱井噙着笑合上钢琴，“挺好听的嘛。”
大野没否认，“是桥本选的。”
眼看着樱井表情僵住了，大野连忙蹭过去说，“我不太喜欢。”
樱井马上放松下来，“没有，前辈的一切我都支持。”
大野说：“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
“怎么？”
“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又想不起来。”
樱井挑眉，“所以…”
大野点点头，“所以我怀疑他盗用。”
樱井当即拉他到电脑前，“我这里正好有曲库，你把刚刚的旋律输进去。”
大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噼里啪啦地敲进去，摁了回车。
一首多年前点击率极少的成曲跳出来。
大野心里咯噔一声，草草看了一眼简介，出自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地下偶像之手。
突然有点反胃，大野猛得关上页面，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我会处理的”匆匆跑出樱井的房间。
大野把桥本约出来，对方一脸懵，“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大野笑着揽着他的肩膀，“走，我们去重温一下过去。”
走到他们租的宿舍区，现在已经变成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了，大野有点失落，慢吞吞地走过街巷，想起樱井的那句话。
万事瞬息万变，没有谁安于现状。
他悠悠地提起新歌的事，本来想尽量委婉地问，谁知道桥本很直白地承认了。
“没错，是别人的歌。”
大野有点困惑，“什么？”
“那又能怎么样？他又没有我们红。”
大野听到“我们”这个词胃里翻江倒海，镇定住心绪，问他的桥本桑，“为什么这么做？”
明明真正的我们就是在那样一方小小的地下宿舍开始的，做地下偶像时的艰辛历历在目，虽然已经被柑紫色与浅蓝色混合的玻璃幕墙反射到看不到踪影，但是至少不要面目全非。
“这歌一定会火的。”桥本转过身，玻璃幕墙分割开他的面容，阴影越发真实起来。
“够了！”大野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手颤抖着攥出一份毁约协议，他本打算永远不拿出来，临行前樱井却非要塞给他。
“签字吧，桥本桑。”大野最后一次这样叫他，“我们到此为止吧。”
大野智跌跌撞撞地走回公司，很久以来一直催眠自己，桥本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只是他们的观点不太相同所以分开实现理想而已，今天才终于明白，桥本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他突然很想樱井翔，想起初春夜里一起喝过的啤酒，樱井那时候不拘小节地跌坐在他家窄小的地毯上，晃着手腕说，“前辈我是因为你才做明星的，我也一直信奉你说的话，这个世界上理想可以高于现实。”
“可是…”樱井晕晕乎乎地捂住脸，“突然之间你就消失了。世界上最好的美智子就不见了…”
大概就是听见这句，心砰然跃动起来，慢慢凑近樱井拉过他的手腕，醉溺在深黑的沉酿里，最后忍不住吻了他。
谢谢你如此深爱我，眼泪在下一秒滑下来。
敲门声响起时，大野来不及擦脸，刚开门就被樱井带进温热的怀抱里。
大野闻着熟悉的柑橘味，颤抖的肩膀终于卸下力气，慢慢的环住樱井翔，委屈巴巴地问：“是不是你安排他来的？”
“准确说，是他先找上我的。”樱井大大方方的承认。
“那是不是你让他这样做的？”大野抬起头，鼻涕泪水糊了一脸。
樱井愣了一下，苦笑着揉大野的头毛，“不是。”
大野心里知道，桥本出现后，樱井就很少主动找他了，就像期冀的那样希望大野回到“OHBON”，而他大概慢慢地退回粉丝的队伍里。
想起一年前的冬夜，大野坐在窗边一颗又一颗的吸烟，暗叹樱井绝不会是他的粉丝，如今他的粉丝来来走走，这一位却是从头至尾没有缺席过。
从第一首歌到最后一首歌，樱井都会亲自过目，正好有的曲库与硬塞给他的协议书都不是凑巧。
他真的一直一直在。
而世界第一粉丝樱井翔也用力把他揉进怀里，吻着他的额头低声说道，“我怎么舍得你出错。”
大野闭着眼睛咬着下唇埋在樱井怀里，终于呜咽出声。
他想，大概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人还是要向前看。
他想起自己长长的过往，藏形匿影芸芸众生，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活下去时，樱井强硬地闯进生活唤醒他去复原。
过程乱七八糟不得章法。
不过没关系，大野终于明白一件事，人生是一方通行。
而他只能像多年前模糊的梦里那样，一路前驶再不回头。
惟愿一事，樱井与他同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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